【诛仙小续之轮回】第十章
出了白石镇，往一条荒芜小道行了两里路，一片野草丛中，有一块平整的土地，里面立着十来个小土推，各插着一片木板，上面分别刻着简单的几个字。“按镇民讲的，这应该就是老郎中一家了吧。我们便将他葬在这里，全他一家人相聚。”张小凡望着那些土坟，声音里带着一丝悲切。陆雪琪只点点头，有些不忍直视。等两人将老郎中安葬好，静默了好一会，这才离开。此时天边已透出些许微光，晨光熹微，正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。
小路两旁的野草恣意生长，在两人脚下随风摇曳。浅蓝色的天幕下，月亮弯弯的，如同一只透明的眼睛，悲悯的望着，这人间的生死沉浮。
两人心情沉重，想白日那老人家颤巍巍的背影，他孤独的去给他的家人送饭，原以为唯一留下的人最是煎熬，可从今以后，这一家人，再无人惦记了。他们彻底从这世上消失，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。
小人物的悲哀，又有多少人懂！张小凡突然握住了陆雪琪的手，紧紧的握住，在这空旷的天底下，他唯一能把握的，只有身旁这个女子。他不要一个人，也不要留她一个人，他要紧紧握着她的手，至死也不会松开。
陆雪琪微微一滞，感觉到手心传来的温暖，便由着他牵了自己，往前走去。
回到寄居的木屋时，天色已大亮，小灰蹲坐在屋前，正在打瞌睡。听见声响，见是他二人回来，咧嘴一笑，“吱吱吱”叫着，似在询问着昨天他们去了哪儿。张小凡无心搭理他，直牵了陆雪琪进屋，想她累了一晚，心生怜惜，便柔声道：“不如你先休息一下，我们明天再赶路。”
陆雪琪原想拒绝，见他关切的双眼，又想他也是一夜无眠，到嘴边的话便不好再说，只抿着唇点了点头。张小凡见桌上那碗药已经冷透了，笑道：“你先躺一会，我去把药热一热，昨晚受了凉，只怕风寒更加深了。”他不说还好，一说陆雪琪便咳嗽起来，张小凡扶着她坐在床上，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，奇道：“怎么这么凉？”
陆雪琪的身子似乎总是透着一股凉意，全身上下自内而外的凉，有时候张小凡握着她的手，都能感觉她的整个身子如冰块一般，半分温暖也感觉不到。以前陆雪琪也是冷冰冰的，但更多是脸上的表情，给人一种冷冽的气场，现在却不知是怎么一回事。“雪琪，在焚香谷……”他一直想问，但不愿勾起她的回忆，便一直忍着不问，可现在他急于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，这才小心开口道：“是不是还发生了什么事？”
果然，陆雪琪面色一僵，更显苍白了。
“雪琪，如果你不想说，就别说了，好好休息。”张小凡道。陆雪琪微微闭了闭眼，缓缓道：“这正是我想告诉你的。”
正说着，窗外一道金光如流星坠落，紧接着另一道青光划下，张小凡和陆雪琪立刻戒备起来，凝神听着屋外动静。只听得一个女子娇媚的声音呵呵笑道：“大叔，何苦紧追着我不放，你这样，会叫人家误会的。从河阳城一直追了这几千里路，你不累，我也累了。”
金瓶儿！这蛊惑人心的声音不是金瓶儿还能是谁？张小凡蹙眉，眼里闪过一丝讶异，金瓶儿不是和小环他们在一起流浪江湖吗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？
“哼！”一声冷哼传来，“识相的就交出合欢铃。”
合欢铃！张小凡心里一震，更加好奇起来，屏神凝息继续往下听。那女子撒娇似得轻叹一声，“要怎么说你才会相信人家呢，那合欢铃真不在我身上，我若有合欢铃在手，又何苦被你苦苦相逼而不还手？合欢铃是我派镇派之宝，我也一直在找呢，要是大叔找到了，一定记得通知小女子，小女子为了合欢铃，什么代价也不惜的，先谢过大叔喽”
那人轻蔑道：“你这女子最是狡猾，你的话一个字也不能信。我在你手上可是吃过一亏的，就算不是为了合欢铃，我也绝不留你。”说着青光一片，人影一闪，两人已经打斗了起来。
张小凡细细回忆，总觉得那男子的声音尤其熟悉，但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。正想移步到窗口去看一眼，却见陆雪琪此刻脸色更白了几分，不由有几分担忧，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：“你还好吧？”
陆雪琪咬紧牙关，眼里透出几分恨意。张小凡顿时灵光一闪，道：“是青龙？”
窗外那两人打斗激烈，紫芒刃和乾坤青光戒两件法宝互不相让，紫青两道光芒彼此压制。但金瓶儿毕竟年轻，虽然为人狡黠，出手也心狠，但哪里比得上几百年道行的青龙，相斗时间越长，她便逐渐占了下风。只听见她一声闷哼，似乎受了重重的一击，但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轻快妩媚，“大叔可真是一点儿也不懂怜香惜玉，难怪那位美貌的朱雀姐姐一心只想着万剑一，大叔这样不解风情，可是得不到女孩子欢心的。”
“你胡说八道些什么！”青龙大怒。
金瓶儿一阵娇笑，想这青龙真是一点儿也经不得激，出手都有几分凌乱了。她找准空隙，一边继续笑道：“大叔这样痛恨我，该不是还在怪我在黑深林里弃你而去？你可实在是冤枉我了，我知道那悬崖下有一岩石可以避身，这才以身犯险去支开那些可怕的妖兽，好让大叔逃下去，你看你这不是没事吗？怎么反倒怪起我来了？难道因为下面的毒气毁了你的面容，害你更加不能面对朱雀姐姐，所以你才这般恼怒于我，要拿我出气吗？”
不提还好，一提起这件事，他堂堂鬼王宗四大护法之首，混了几百年却被一个小女子踩了一脚，简直是奇耻大辱。青龙脸上青筋暴起，已是怒不可遏。
“妖女，拿命来。”
金瓶儿见他攻击越急，出手越乱，得意一笑，看准了木屋的窗口，准备寻个破绽伺机逃到木屋里，待将他引到屋内，再进行干扰，趁机逃跑。她嘴角微微一笑，紫芒刃直指青龙，倒是一副要与他决一死战的模样。
眼看着青龙逼近，乾坤青光戒直往自己身体攻来，他带着的那张铁青的面具更显冷峻，金瓶儿暗自运功，嘴角弯起，将紫芒刃扔出，以虚应实，身子灵动一转，俏生生向窗沿跃去。
谁知突然一股掌力打在肩头，金瓶儿吃痛之际，身子斜向一边飞去，摔倒在地。
屋里有人！两人俱是一惊，齐齐看向那如鬼魅般忽然出现的身影。
张小凡！金瓶儿顾不得身上的痛苦，不由开心的笑了起来，看来今日又逃过了一劫。
对面的青龙眼里很快的闪过一丝疑惑，待确定来人正是多年不见的鬼厉后，不由也松了口气。虽然鬼王进攻青云一战因为鬼厉的叛变害他们前功尽弃，但形势所逼，比起报仇他们更需要鬼厉的力量，是以一直在找他，想要重新拉他回鬼王宗继续做他的副宗主。
都说鬼厉是为了陆雪琪才叛变鬼王宗，但青龙始终不相信，鬼厉对碧瑶的感情他一幕幕看在眼里，只是连朱雀都对陆雪琪之事缄口不言，青龙就不得不防，这也是为什么陆雪琪不能留的原因。此刻骤然见到鬼厉，青龙还一心打着他的算盘，正盘算着如此开口。却见鬼厉目光冰冷看着自己，手里紧握着噬魂，全身散发着一股肃杀之气。
青龙与他曾相处过，两人一直相处得颇为和谐，如今见他这般冷眼瞧着自己，原本松下的那口气立刻又提了起来。青龙不得不想，鬼厉便是连碧瑶的父亲也能痛下杀手，可见并非十分顾念碧瑶，只怕自己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。
两人互相望着对方，都没有说话，好像彼此望着的是一个陌生人。空气中暗潮流动，似乎随时都会有人猝不及防的出手，一击致命。他两越是剑拔弩张，金瓶儿越是放下心来，原本她还不确定张小凡会帮自己，那人对魔教之事一向喜欢袖手旁观，虽然看在小环的面子上，她有几分把握可以说服他站在自己这一边，可对面的敌人毕竟是鬼王宗的人，还有一个碧瑶做砝码，叫她心里到底有几分底气不足。
但此时看来，他们似乎有更大的仇。
金瓶儿含笑着走到张小凡身后，娇声道：“张大哥，好久不见。”这声张大哥，她是跟着小环学的。又嘻嘻笑道：“怎么你会在这里？你是知道我在这里，特地来帮我的吗？嘻嘻，那真是太好了，这位大叔很可恶的，一直追着人家不放，害我好些天没见着小环了，不知她该有多着急呢！”她刻意提起小环，一来让张小凡放下戒备，二来故意在青龙面前显得她和张小凡关系深厚，借此挑拨两人的距离。
对面的青龙果然冷哼了一声，道：“鬼厉，你心里可还半分记得碧瑶？”
一提碧瑶，金瓶儿心里一沉，果然见张小凡眼里闪过一丝复杂情绪。金瓶儿暗想，这个时候碧瑶可是万万提不得的，在碧瑶面前，金瓶儿可不认为他会为了小环相帮自己。金瓶儿心思急转，望向窗口，隐约可见里面有一个白色身影，立刻有了主意，朝着窗子似不经意的喊道：“陆姑娘，原来你也在这里！听说前段时间你遇险，下落不明，张大哥发疯似得到处找你，可算是找到你了，否则张大哥一定伤心欲绝呢！”
她笑意盈盈，一副纯良无害由衷欢喜的表情，可三言两语里，以陆雪琪为引，将张小凡完全拉到了青龙的对立面。纵然对碧瑶感情再深，终究已经是过去的人，如今陆雪琪才是他的软肋。
金瓶儿暗自得意，还好前些日子青云上下寻找陆雪琪的事情她有所耳闻，当时还在猜想何人竟能够伤了陆雪琪，直到后来差点栽到鬼王宗一伙人手里，她略一联想，隐隐明白了几分。今日见张小凡对青龙的态度，更加确定了心中猜测。
果不其然，她的话刚说完，张小凡神色骤冷，噬魂的青光在他手中蠢蠢跃动，似乎也感觉到了主人的怒意。张小凡极力克制自己，一字一句重重问道：“你为什么伤她？”自然指的是陆雪琪。青龙仰头冷笑两声，不屑道：“她还没死吗？”又似乎悠然的叹了口气，道：“我为什么，难道你不知道吗？”
张小凡咬紧牙关，强制镇定道：“即使为了碧瑶，有什么不满也该冲着我来，与她何关？”
青龙双手负在身后，微微抬头，那铁青的面具泛着银白，更加盛气凌人，道：“碧瑶若知道你如今已变成这样，不知该多么伤心。”
张小凡闭了闭眼，深吸口气，似乎不愿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清，“你伤了她，我就不能坐视不理，今日，我要为她讨回公道。”
两道青光同时凌空而起，金瓶儿退到一旁，斜倚在一棵书上，得意准备看出好戏。余光之中见陆雪琪亭亭立于窗口，那只猴子小灰蹲在窗沿上，手舞足蹈的看热闹。那猴子虽然看上去与普通猴子无异，但它额头的第三只眼隐隐透着金光，只怕是已经开了神通。它一副戏谑的模样，可从它站得位置来看，此时若是有人不长眼的冒然出手要伤陆雪琪，只怕还未近身就会被猴子挡回来。这只猴子可不好惹，难得的是还忠心耿耿。
金瓶儿笑，连只猴子都知道张小凡心之所向，鬼王宗那伙人却显然还没这个自知自明。大局已定，纵然曾经多么惊天动地，也化作流水东去，如今世上再无鬼厉，只有一个普通的张小凡。
普通吗？见青龙银白面具下流出一丝鲜血，显然已经受了不轻的伤，这才刚开始呢！这个张小凡，可一点儿也不普通啊！突然感觉到陆雪琪的目光飘过来，金瓶儿明媚的朝她一笑，正要走过去逗逗小灰，眼角余光中瞥见一抹紫色身影破空而来，金瓶儿微微蹙眉，朝相斗的两人俏声喊道：“张大哥，大叔，小妹还有事在身，就先行一步了，咱们后悔有期！”
张小凡还待问她周一仙前辈的下落，回头已不见了她的身影。
此时青龙已经完全败下阵来，整个人往后仰去，重重摔在一个树上，那树咔呲一声断成两截。青龙匍匐在地，张小凡的噬魂棒紧追而来抵在了他的胸口。
“你要杀我？”青龙不怒反笑，幽幽问道，嘴里又吐出了一大口鲜血，染红了半张面具。
张小凡冷冷看着他，道：“我不放心你会不会对她下第二次杀手。”
青龙缓缓摘下面具，露出一张狰狞扭曲的脸，“你看看，这张脸，就是为了送大巫师回苗疆，返途中不幸落下悬崖被毒气侵蚀所致，鬼厉，我们曾共过事，有一个共同的目标，你狠得下心吗？”
“为了以防万一，我别无选择。”
“呵呵，原来是我，果真看走了眼。”青龙大笑起来，眼里充满了不屑和轻蔑。张小凡不去看他，淡淡道：“你还有什么心愿吗？”
青龙冷笑两声，闭上了眼。
张小凡正要手起刀落时，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凌冽的呵斥，“住手！”
握着噬魂的手突然一顿，张小凡回头望去，与幽姬四目相对。幽姬眼里含满痛色，紫色的薄纱被风吹起，隐约可见面纱下的绝世面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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